大家好，我是在观网陪你看世界的谷智轩。提起钻石，大家会首先想到什么呢？钻石在珠宝商“史诗级”的营销下，被塑造成爱情的象征，在各国都是不少新人们的“结婚大件”。但钻石也并不总是代表着美好的东西。历史上，欧美殖民者为了开采钻石，压迫黑人从事强迫劳动，进行血腥的原始积累。二战后繁荣的钻石产业，又使许多国家陷入动荡。在巴西、塞拉利昂、南非、利比里亚，反政府武装与政府军反复争夺钻石矿，开采钻石的收益，被用来发动血腥的战争，使本地居民生灵涂炭。我们熟悉的美国演员“小李子”，就拍过一部电影叫《血钻》，相信不少小伙伴都看过。不少好莱坞明星，都表达过对钻石行业的抵制。进入21世纪以后，钻石又被环保组织等NGO盯上，被批判其开采过程，污染了第三世界国家的生态环境。近年来，有一种新的消费趋势，在欧美国家异军突起，这就是更加环保、也更加人道的人造钻石。从2017年到2020年，全球人造钻石毛坯的总产量，从170万克拉，迅速增长到700万克拉，其中有40%都是Made in China。而中国的人造钻石又有近八成，都来自于中原大地——河南省。本期《轩讲》就来聊一聊，为什么身为农业大省的河南，能成为中国的“钻石之都”呢？其实，晶莹剔透的钻石，不仅是一个好看的饰品，坚硬、耐磨的特点，也决定了它会是很好的工业材料。正是中国庞大的工业需求，催生了河南独步全国的钻石产业。钻石作为工业材料使用时，也被叫作“金刚石”。合成人工金刚石，目前主要有两种工艺，一种是高温高压法，另一种是化学气相沉积法。高温高压法是使用六面顶压机，模拟天然钻石的生产环境，使石墨在超高温、高压条件，以及金属触媒的催化作用下，发生相变，生长出金刚石晶体。使用这种方法生产的人工金刚石，颗粒较小。而小颗粒的金刚石，无论是在工业领域，还是珠宝钻石领域，都有比较大的需求，虽然纯净度相对较差，但胜在生产周期短，只需要几天就能制造出来。使用高温高压法生产的人工金刚石，主要还是被用来制造磨削与切割用的工具。而化学气相沉积法，则是在真空炉中，利用微波束激发含碳气体，分解出一个个碳的等离子体，沉积在钻石籽晶片上，最终堆积成一个金刚石的立方体。使用这种方法生产的人工金刚石，纯净度更高，但生产周期更长，需要一个月左右，年产量也相对更低一点。化学气相沉积法，对工艺的要求很高，否则生产出来的钻石颜色发黄发褐，品质不佳，后期还需要进行改色处理。如果改也改不出来正常的白色，那就只能作为低端品销售，要么干脆改成其他的色彩去卖。目前，全世界只有极少数的厂家，可以运用化学气相沉积法，直接生产出不需改色的白钻。国内市场更加偏爱白钻，对彩钻的需求比较少。但在自然界中有些彩钻，非常稀有，数量只有白钻的十万分之一，用化学气相沉积法，可以生产一些过去非常稀有的彩色钻石，满足海外的一些收藏的需求，这也是化学气相沉积法的一个主要的应用市场。使用化学气相沉积法制造的人工金刚石，颗粒都比较大，而工业市场更加偏爱小颗粒的人工金刚石。所以化学气相沉积法，更多是用来满足珠宝饰品领域，对“彩钻”以及“大钻”的细分需求，市场整体来讲比较小。由于在工业领域的应用过去一直比较少，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，生产人工金刚石的厂家们，对这项工艺的投入都不是很大，技术发展也相对比较缓慢。不过最近一段时间，由于半导体行业的发展，出现了大克拉工业金刚石材料需求，所以也有厂家陆续在化学气相沉积法上加大投入，希望能在未来抢占先机。可以说，两种方法各有优劣，主要面对的市场也不太一样。高温高压法可以满足工业和珠宝饰品两方面市场的需求，可以更灵活地应对市场的波动；而化学气相沉积法可以生产颗粒更大、更纯净的人造钻石，虽然更多是满足珠宝饰品领域的需求，但由于产品可以满足更高端消费市场的需求，毛利率也会相对更高。化学气相沉积法的核心技术，目前主要被日本和美国掌握。而高温高压法制造人工金刚石的技术，主要是被中国掌握。早在1958年，我国就在郑州筹建了磨料磨具研究所，专注磨料、磨具、磨削的研发，所以也叫“三磨所”。1963年，三磨所成功研制出中国第一颗人造金刚石。1965年，三磨所又研发出了全国第一台完全基于自主知识产权的六面顶压机。当时，国际上生产人工金刚石，普遍使用的都是两面顶压机。我国自主研制机器，生产金刚石的效率，比国外高了近20倍，而且价格更低、寿命也更长。六面顶压机问世后，戴比尔斯旗下的Element Six、日本住友电工、韩国ILJIN等公司，都纷纷购入中国产的六面顶压机，代替原有的两面顶压机。中国自主研发的技术，为国产人造金刚石产业奠定了基础。金刚石单晶、金刚石微粉和人造钻石，使用的设备都是通用的。过去河南省生产的，主要是工业用的金刚石。改革开放以来，随着中国持续投资基建和房地产行业的繁荣，催生了一个庞大的建材石材加工和工程施工市场，推动国产人造金刚石产业不断发展。2000年，中国就成为了全球最大的人造金刚石生产国。次年，中国又通过自主研发，突破了高温高压法制造人工金刚石中，关键的粉末触媒技术，进一步提升了人工金刚石的产量。关键技术的突破与压机技术不断改进，推动中国人造金刚石产量越来越高。2001年到2019年，我国的人造金刚石单晶产量，从16亿克拉，增长到了142亿克拉，翻了将近八倍。而工业金刚石的价格，也从2001年的每克拉八百多元，下降到了每克拉零点几元。工业金刚石行业发展，使得河南省内，逐渐出现了一批技术先进、产业链配套齐全，研发生产一体化的超硬材料产业集群，每年的工业金刚石产量，超过200亿克拉。使用高温高压法生产人工金刚石，不仅很考验六面顶压机的设备性能，对厂家合成控制工艺的精度和稳定性，也有很高的要求。因为通过这种方法制造出来的人工金刚石里，只有品质较高的，才能作为人造钻石销售。而品相较差的部分，只能作为工业金刚石销售。工业金刚石对品质要求不是很高，颜色、净度、大小等因素，对产品的生产影响并不大。随便一家小企业，都能生产工业用的人工金刚石，不仅竞争很激烈，毛利率也不高。不过，高温高压法的优势在于，工业级金刚石和人造钻石的切换是比较容易的。正好如今人造钻石在市场供不应求，激烈的市场竞争之下，头部的人造金刚石企业，纷纷将生产线上一部分用来生产工业金刚石的压机转型，跨界进入珠宝饰品的领域，生产大量无色的高品质首饰用钻石，构筑对小企业的竞争壁垒。另一边，传统的钻石饰品行业，其实也面临着转型的需求。天然钻石的矿产开发，已经持续了百年之久，许多传统的大钻石矿，其实都面临着产量枯竭的问题，开采成本越来越高。比如曾掌握世界90%钻石产量的戴比尔斯集团，目前的钻石矿储量，预计也只够再开采个十几年，“地主家也没了余粮”。2020年，矿业巨头力拓集团，关闭了其位于澳洲的阿尔盖钻石矿，使得世界天然钻石产量进一步萎缩。天然钻石的开采，本就受到很多非议，像是“殖民主义”、“血钻”、“破坏环境”的批判声不绝于耳。而今年以来，又爆发了俄乌战争，俄罗斯受到欧美诸国的制裁。俄罗斯拥有全世界28%的天然钻石产量，导致世界天然钻石的价格进一步抬升。种种因素叠加，下游的终端零售商，都希望早点转型，于是也看准了人造钻石产业。2017年，施华洛世奇旗下的培育钻石品牌Diama，在北美地区开售。2018年，戴比尔斯也开始进军人造钻石行业，设立子公司Lightbox，并推出人造钻石饰品。2021年，丹麦珠宝商潘多拉也宣布，将全面弃用天然钻石，向人造钻石转型。为什么下游的零售商们，会这么积极地推动天然钻石向人工钻石转型呢？因为零售商们的利润，主要来自用广告营销对消费者进行教育，实现较高的品牌溢价，赚“品牌”的钱。2020年，人工钻石的进货价，差不多是天然钻石的五分之一，而零售价格则是天然钻石的三分之一左右，零售商们可以通过这个价格差，来实现更高的毛利率。并且随着人造钻石的价格越来越低，和天然钻之间的价格差越大，两者客户群体的重合度其实也就越低。天然钻石面向的，是消费习惯比较“传统”，认同天然的才是最好的，并且消费力比较高的客户群体。而人造钻石面向的，则是在那些讲究“性价比”、并且意识形态比较“进步”、关心全球变暖和世界和平问题的年轻人群体。人造钻石并不会抢走天然钻石原本的市场，而是会开拓钻石消费新的下沉市场。打个不完全准确的比方，购买人造钻石还是天然钻石，过去更像是“买顶配安卓旗舰还是买iPhone”的问题，然而随着中国工艺的进步和成本的降低，未来会越来越像“千元机还是买iPhone”的问题。苹果iPhone固然卖得好，但平价安卓手机同样有不容小觑的消费市场。两个产品在各自面向的消费者市场里，都能打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。为了开拓新的消费市场，下游的零售商们自然很乐意顺水推舟，对消费者们进行“再教育”，引导他们了解人造钻石，向他们科普人造钻石和天然钻石已经没什么区别。比如在美国一些意识形态更“自由派”的州里，零售商们甚至会直接把人造钻石和天然钻石放进同一个柜台，有意引导消费者购买人造钻石，为未来的转型早做准备。因为无论是人造的钻石还是天然钻石，在珠宝饰品领域销售的时候，都是以同样的4C标准进行分类，也就是所谓的“切工、颜色、净度和克拉重量”，那些在意“性价比”的消费者们，看到同等的品质下，人造钻石比天然钻石便宜很多，两相比较，就会更倾向于购买人造钻石，推动着人造钻石的市场需求更上一层楼。正是中国的工业以及欧美珠宝饰品两方市场需求的合力，造就了河南“人造钻石之都”的江湖地位。节目最后，又到了大家喜闻乐见的吟唱环节了。观察者网是一家独立而负责任的新闻网站，我们秉持全球视野、中国关怀的理念，为大家制作节目。想要支持我们的朋友，可以加入付费会员频道观察员，年费198，使用我的邀请码007可立减十元。现在充值和续费的用户，还有机会领取观网定制版徽章一套，数量有限，先到先得，大家赶紧行动吧！好了，本期《轩讲》就到这儿，节目的文字版，我会放在我的公众号@real谷智轩，欢迎大家关注，我们下期再见！